- 1.在您经营事业的历程中,您常说「花90%考虑失败」,对一般人来说,如果先想失败,容易觉得寸步难行,但您在考虑失败过程中,如何从困难中看到机会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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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资一元很容易,但要赚回这一元却未有这么容易;进行投资,对个人来说只需考虑可承受的风险;但为公司投资,则是一种责任。我习惯在筹划方面花功夫、花时间研究,然后可以在短时间内拍板;但这五分钟内的决定,不是那些「拍脑袋」式的,背后是预先想透彻了的方向和范围,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。我的投资方略,一直是「好谋而成、不疾而速」,公司的原则是「稳健中求进步」。
经营塑料厂时,常常警剔去检视自己的「不可替代性」;当时塑料业兴旺,在剧烈竞争中,如何保持订单源源不绝是关键;我不会随意提价,客源有增无减。后来,我几乎把所有产品都卖给单一买家—马素先生,当时需求很大,很多其他买家提出以更高价吸引我们供货,但我依然按自己节奏稳健中高速拓展。有一天,马素先生新聘的总裁急于表现,竟以傲慢的态度,误以他是唯一买家的身份而压价,侮辱我公司,侮辱我的同事。我人生第一次拍桌子,请他离开,当时我内心毫不担心,因为我百份百肯定,市场只会有更高价承接我的生产能力,即使没有,我也有足够现金流应付一切变动。结果,马素先生比其新总裁聪明得多,听到消息马上赶过来,自动提价30%,他和我多年好友,这小风波在数小时内就轻轻过去了。
事实上,我每天也在「作最坏的打算,做最好的准备」,因为能够先想到「失败」,深深明白保持足够现金流至为重要,这关乎生存力和竞争力,不要给环境逼迫到被动的位置上。只要想清楚每件事情的失败环节是什么,便可为自己创造条件,即使遇到逆境,我也不怕,反能够在每次的大环境变动时,抓紧机会。
- 2.对很多现在香港、台湾的年轻人来说,有一种共同的忧虑:薪资成长速度慢、根不上物价涨幅,买不起房、更不敢结婚、生子。这使得这个世代的年轻人对未来感到没有希望。您觉得问题出在哪?您会给年轻人什么建议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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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楼价在过去两年大升了一倍,现在的楼价已经与普罗市民的收入出现脱节,因此香港楼市需要多建公屋,让市民大众不会因为住屋问题而令生活出现困难,我不知道台湾,是不是也这样。
今时今日,做官不容易,做老百姓也不容易,房屋是衣食住行的基本需要之一,而很多政府,就如香港政府一样,需要靠房产业增加收入,房价便难以达到一个人人也能承担的水平;位置较理想的地段,供不应求价更高。因此,政府要做的,就是要满足公共房屋的需要,这方面政府做不好,打不开死结。
- 3.对比六十八年前,您创业时代的物资缺乏,现在全球信息科技发达,信息多元,若年轻人想在这个时代创业,您会给什么样的建议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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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信息;我创业的时代,塑料和生产科技是最时尚的,其后就是集装箱运输成为趋势;所以,正如我常说,知识改变命运,吸取知识很重要。大家都知道,因为战乱,我没有机会接受正规教育,但我明白,如果什么都不知道,我能够走的路不会远;自学期间,尚算幸运,我发现可以在文咸东街,翻阅那些准备被当作燃料的书,由中学到大学的知识都有。为了生存,我要抢学问,抢知识。
我发觉,很多年轻人想成立创投基金,投身实业的兴趣较低,但我认为,做过Operation的人,才有实战经验。懂得「操作」和「执行」,知道挑战和瓶颈所在,这种解决问题的能力是价值连城,无论是传统或新科技产业,都存在各种机会,但准备创业的人知道吗?如果只懂纸上谈兵,人云亦云,道听途说,争先恐后,要时势造英雄,就需要运气。
- 4.李嘉诚基金会透过维港创投,过去十年投资过许多成功的科技公司,例如社群媒体脸书、AI语音公司Siri。未来十年,您认为下一个具颠覆性创新的产业,会是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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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喜爱参与科技投资,窥视未来,很多创新的解决问题方法,能够启发我和公司,如何厘定策略,迎未来世界。我经常与年青创办人会面,他们满腔热诚,有胆略,敢于利用新方法开创与过去的不一样的经营模式;与他们交流时,首要放下任何预设立场和摒弃陈规老套观点,以他们的角度看事物,以开放态度,抓住和运用他们的「创新能量」,想办法融入到我们成熟的模式和市场。
近年我投资了不少AI人工智能、「合成生物学」(Synthetic Biology)项目,我很高兴,这是项极具颠覆性的技术,可应用的产品已在眼前,各国各行业也受影响。二十世纪合成化学孵化出无数价值链,石油是基本材料,二十一世纪,合成生物DNA是材料,也将会产生无数新价值链。合成生物经济的大颠覆将覆盖各行各业,并且是无国界的。
- 5.从12岁扛起家中的经济负担,持续至今年八十九岁退休,建立起华人横跨最多国家的企业集团,如果请您回想一开始的创业初衷,到现在的历程,你会怎么重新定义「成功」这二个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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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记得要宣布退休决定时,我踏进台上那一刻,心情确有点起伏,宣读退休声明时,内心触动,想到很多人多年来对我的爱护和支持。回家时,心情平伏下来,吃了几棵龙眼,百般滋味在心头;我特别喜欢吃龙眼,因为小时候在潮安的家门前,有棵龙眼树。十二岁那年,我失去了太多,经过这78年,由创业、公司上市,到发展业务至全球57个国家,且成立我的基金会。
今天,我离开长江中心时,大家都如常叫我做「诚哥」,跟我挥手,份外亲切,得到大家的爱护和支持,我自己很珍惜这种「成功」。